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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傍晚在健身房巧遇忘齡之交林大哥。他一見著我,便用虧我的語氣說到我很能掰,一根烤香腸,也能寫篇落落長的文章,以至於他看了半天,也沒能把通篇看完。


他雖這樣說,但我想他是真的有看完我的那長篇大論的,否則這根最貴的香腸,貴在哪?他又豈能了解?而臉書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訊息量汗牛充棟,林大哥能撥冗賞我廢文,就該感激萬分,豈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於是我計畫延續著一根烤香腸的掰功,和他分享了原本打算今晚用來寫有關今天原本計畫帶父母親到陽明山賞花,卻因無通行證,被迫改走小徑上山,卻反而因禍得福,收穫更多的心得。


只是沒想到林大哥竟是土生土長的陽明山囝仔,那些我們遊客視為奇景的小油坑、擎天崗,都只是他小時候和鄰居玩伴遊玩普通的後花園,而我們眼裡,花季落英繽紛的種種感動,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陣吹過校園,擺動鞦韆的微風小事而已。於是,林大哥打開話匣,給了我張前往四十年前,有關他的草山兒時回憶的通行證


世居草山,林大哥的童年就是在這山與林的簇擁之間,和玩伴們嬉鬧度過。還是孩子的他們,常結伴騎著腳踏車,從文化大學附近的山仔后,沿著仰德大道,一路登山冒險。他們應該就是那時候的「山賊王」吧!沿途的歧路、山徑是他們持續航向偉大航道,未曾探險過的山崖、岩洞更是闖進新世界的必經通路。於是那些被國家公園法保護後,外人不知,不能靠近的秘境,於今仍在他們的回憶裡,歷歷在目。


陽明山國小是林大哥求學啟蒙的學校。眾所皆知,能住在陽明山上的人,非富即貴。果然,林大哥證實了這樣的說法。


他回憶小時候許多同學中午吃飯時候,不是像那個年代,大多數的孩子一樣,需要自己帶便當的。而是家裡的傭人、司機中午送著熱騰騰飯菜到學校來。等孩子吃完飯後,他們才又把便當送回家,是一種不需要自己打電話就會準時外送餐點的概念。


而四五十年前的陽明山國小就已經實施了近年才普遍的營養午餐制度,這一點確實讓我這個國小老師瞠目結舌。至於那時的營養午餐辦得如何? 林大哥連忙點點頭,給了一個不言而喻的正面回應。


陽明山在當時,畢竟是個特別的地方,政治人物、外國使節,許多重要人物都居住於此。林大哥說小時候他便常看到蔣總統,每每清晨,便在侍衛的保護下,在行館周遭散步。蔣公行館當時全台皆有,而陽明山這處行館,經過我倆的確認,應該就是今天的陽明書屋。


蓋今天從花鐘公園搭公車往第二停車場的途中,經過陽明書屋時,我便特地仔細觀察這隱藏在叢林間的書屋,為何需要這麼多的崗哨、拒馬護衛著,經過我倆交叉比對後,發現原來這書屋曾有的重兵戒備,肯定事出有因啊。


也因為政治敏感,陽明山自始就是個充滿特殊性的天子直轄地。喜歡讀地理的我,記得曾經在某個舊地圖中,看見所謂的「陽明山管理局」。這個陽明山管理局,不是現在為了管理陽明山國家公園而設的政府單位,而是一個獨立於台北縣市之外,轄有今天士林、北投區域的縣級行政區,直接接受臺灣省政府的管轄。這是個中華民國史上未有的行政區劃體系。


民國38年,陽明山管理局自臺北縣政府手中接管士林、北投兩鎮的行政事務後,變成一處由當時的國民政府兼管地方行政事務的行政區。當然,這與當地居住了這麼多重要的官員有密切關係。據網路上的資料指出,陽明山管理局當時還兼負保衛中華民國決策中心的重責大任,局長由將級軍官或黨政機要官員派任,形同蔣總統的另一個侍衛長,地位實質上高於其他民選縣市長。


除此之外,陽明山管理局的特殊地位,還可以從Y字頭的身分證字號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你知道Y字頭身分證字號是那個縣市的嗎?」林大哥帶著點神祕,且又自豪的語氣問了我這個問題。(待續...)


「我知道A是台北市、H是桃園,我自己是新竹縣,則是J開頭。如果字母排列是依照從北而南的地利位置,那麼排到Y字頭的,不是金門馬祖,就是最近炒得正烈的南沙群島吧?」我再度使用寫文章最需要的聯想功力,回答林大哥的提問。


「哈哈,當然不是。這Y字頭的身分證英文字號可是當時生在陽明山管理局的居民,獨有的身分辨識。所以當陽明山管理局併入台北市後,這獨有這Y字頭身分證就停止發行了。簡單的說,就是絕版了。」林大哥的語氣中,聽得出一股比天龍國還天龍的傲氣。


「這Y字頭的身分證英文字號應該是用來管理那些居住於天子附近臣民,所使用的一種手段。皇城周圍若生波瀾,有人身家恐不保吧!」基於一種天生的敏銳度,我提出對使用這個特別措施的個人觀點。


「也許吧!」林大哥再舉出一個對於當時陽明山與眾不同的例子。


「當時上陽明山的公車,也不像現在有這麼多的私人公司,大都會、首都 、三重等的,那時只有公路局的中興號可以開上陽明山。」這經林大哥家門口,開往文化大學,上學必搭的公車,應該也是情治單位可以直接控管國安的一步棋。這是我倆研究之後得到的結論。


「當時陽明山上真的是國之重地,連讀書的陽明山國小禮堂裡,也長年駐紮了部隊,他們與小學生一起生活,以校為家,以便就近維護領袖安全」林大哥接著說道。


「那你們不就都沒有禮堂可以使用?」我促狹地問了這問題。


「小學生以天地為家,野外才是上課最好的地方,拘謹的禮堂,能少用就少用


話題有些沉重了。於是我們轉了個岔,談起了他和住當時住在陽明山上的美軍的有趣故事。


林大哥說在文化大學附近住了不少當時來台的美軍眷屬,位置就在現在文化大學前門和仰德大道中間的宿舍群。這些美軍及家眷們,大大小小,都是林大哥童年生活裡的鄰居外國人。


「小孩子,那管什麼美國人、台灣人,都是一起玩的玩伴。尤其在萬聖節的時候,小孩們一召,黑髮金髮囝仔一群人挨家挨戶『七摳七』敲門要糖」...


「七摳七?」我一時會意不過來


「就是那個啊!七摳七」林大哥一個字一個字加重發音語氣。


「唉呀,應該就是要糖時說的那句trick or treat!」我貧瘠的英聽能力,突然如獲甘霖般,豁然開朗。


「不只他們的小孩跟我們玩,那些美軍晚上打球時,我們在一旁看,當中場休息時,他們就會拿出像芬達一樣的橘子汽水,『謝爾寫爾』的請我們小孩喝,這些飲料當時市面可是買不到的。」我聽出林大哥的語氣裡,那充滿如獲至寶的感足感。


只是讓我更詫異的是,四五十年年的陽明山已有夜間照明的籃球場了。我家附近的籃球場,前幾年才在里長的爭取下,裝了夜間照明,果然,擁有Y字頭的身分證,確實有實質的公共利益啊。


談了好多好久的陽明山童年記趣,我問林大哥何時離開陽明山?過去那些小時候的玩伴,現在又如何了呢?


「國小畢業後,全家就從陽明山搬往萬華開印刷廠」


「蛤,搬到萬華?那不就從天堂搬到地獄去?」我用一般人的看法,對比了這兩個同樣天龍國,卻有不同天龍成分的地點。


「沒辦法啊,當時台北的印刷廠都集中在萬華,陽明山的地賣一賣,剛好到萬華開印刷廠」林大哥解釋著當時搬家的決定。


「要是當時留一塊陽明山的地,現在隨便賣一賣也破億了」我半開玩笑的說。


「當時的同學老王現在在文化大學附近將房子隔間裝潢,出租給學生,當起包租公。連大學巷口的自助餐店,也是同學開的。」


「過去文化大學裡有很多從大陸來台的外省老伯,擔任工友、警衛的,他們對小孩很好,不僅給糖、煮麵請小孩吃,甚至要小孩們叫乾爹,甚至過年發紅包,所以有個朋友現在山上開牛肉麵店,就是跟外省老伯學的」林大哥把幾個朋友的現狀說明一番。


「你的朋友們小時候被文大的老伯照顧,現在年紀大了,靠文大的學生收租金,你的同學們從小到大都被文化大學照顧得好好喔!」我開玩笑的說。


說著說著,這有關Y字頭老兄的童年回憶也談得差不多了。


「今天再把這這些故事潤飾潤飾,再扯個幾千字應該沒問題的。」我像個專業記者,向林大哥表示著我用力趕稿的能力與熱忱。


「你啊,真的能出書。」林大哥給了我一句讓我蠻心動的話。


「好啊,等我寫滿一百篇文章,要請你出錢幫我出書喔!先說好,出書是件賠錢的生意。」我打趣但又略帶認真的回應。


忘了林大哥怎麼回答我這個問題,但Y字頭老兄不凡的財力與識才之明,應該不會放棄眼前這位明日的JK羅琳吧。哈哈,我挺起一點點的自信,在林大哥身後自問自答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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